约莫十天前的那天晚上，我、惠儿还有嘉宇约了一起吃饭。
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的聚会，就是惠儿下班后临时约我们出来小酌一杯，说她最近工作压力太大，加上她难得从外县市出差回来，想顺便聚一聚、聊聊近况，放松一下。
那家店是嘉宇挑的，藏在市区边缘的小巷里，手打白砖墙搭配木质楼梯，有着淡淡的日式简约风格。
灯光昏黄温暖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香与炙烤香气。
那晚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外头是一棵落尽叶的老树，树影随风摇曳，透过玻璃映在墙上，有种令人安心的宁静氛围。
嘉宇还是一如往常话不多，他点了我喜欢的葡萄汽水，还有惠儿最爱的炸鸡软骨。他总是这么细心，连这些小习惯都不曾忘记。
从认识他开始，我早已习惯他恰到好处的关心与默契的配合。有时候甚至会想——如果人生真有那种最适合彼此的人，或许，我们就是。
吃到一半，嘉宇接了通电话。他微微皱了眉，向我们说公司临时有事得处理，会晚点回来。我点了点头，没多问什么。
他起身离开时特地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温柔却不多言，像在叮嘱我别等他，也像是……不忍。
那瞬间我心跳漏了一拍，有点乱，也有点不安。
惠儿见他离开后，马上凑过来，双手撑着下巴，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欸，肉肉，你跟嘉宇，到底什么关系啊？”
她的语气轻松，但眼神却锐利得像要看穿我心底。
我一时语塞，只能拿起饮料吸了一口，强作镇定地笑了笑：“他很好啊，很会照顾人，总是知道我们喜欢什么、需要什么，也会在我有心事时问我一句『你还好吗？』……”
我话越说越轻，说到后来甚至连自己都不太确定到底想表达什么。
我知道我没有回答她真正的问题，却也不敢回答。
我怕一旦说出来，连现在这样的平衡都维持不下去。
惠儿没追问，只是嘴角微微一勾，像是早就预料到。
她开始细数嘉宇过去那些照顾我的事。
“你还记得吗？那次你大学失恋，他半夜去买了你最爱的蜂蜜蛋糕，坐在你宿舍门口等到你愿意开门。还有你搬家的时候，是他一个人扛着箱子上下跑四五趟……我都记得耶。”
我愣住了，原来连她都记得这么清楚。
她讲得越投入，眼神越是闪亮，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点抑制不住的激动：“欸欸，他那张脸真的不行欸，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帅！那天他一坐下来我心脏直接漏拍，简直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。”
惠儿还笑着说，她大学时期就觉得嘉宇是她心中的男神，“他又高又有气质，那种内敛型的男人真的超有魅力，我以前还一直幻想他会是学长系霸总耶，结果他一直都只对你特别好……”
“像他这样的男生，如果能当我男朋友就好了，对吧？”
她说得自然，我却听得心里一震。
她是在开玩笑，还是……真的有意思？
我没多想，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回她：“如果你们真的合得来的话，也挺好的。”
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，我心里像被什么刮了一下，很轻，但很痛。
从店里走出来时，风变得更凉。
我走在嘉宇身旁，却不敢靠得太近。连眼神都刻意避开，不想让他看见我眼里的慌乱。
那天以后，我变得沉默，也慢慢疏远他。
我告诉自己，要祝福他们。
但我没想到——
当他的讯息变少，当他的声音不再那么频繁出现在我耳边，当他开始注意到我变得冷淡，我才发现，我好不习惯。
不，是不习惯吗？
我发现，我其实……喜欢他。
这个认知来得迟钝又猛烈。
就像一场原本以为只是春天的小雨，却在毫无防备的午后，猝然化作暴风。
我开始回想，那些平凡日常里他无声的照顾，每一次回家推门进来时下意识地扫视我在哪里，每一次晚归时带回来的小点心，每一回我郁闷不语时，他就静静坐到我身边，把播放着轻音乐的耳机递给我，像是用那首歌替他说话。
那些细节一开始我都当作是理所当然。
直到我以为他可能会被谁拉走、成为别人生命里最亲密的存在，才突然明白，原来这些点滴都是爱。
我开始后悔。
后悔当晚我没有对惠儿说出心里真正的答案。
后悔我不敢承认，其实我在意。
后悔自己，连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。
我开始刻意避开嘉宇，讯息慢慢减少，面对面时的话语也变得干涩生硬。
他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，我只淡淡摇头。
他说最近好像变得少说话了，我勉强笑了笑：“最近有点累。”
但其实不是累，是害怕。
怕我一旦再靠近一步，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。
怕一旦喜欢表露出来，他就真的被我推远。
怕惠儿也是认真的，那么我所有的期待就会变成插在她心上的罪过。
怕自己变成那个破坏的人。
我每天晚上窝在房间里，想着该怎么办，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，讯息框里打了又删，删了又打。一直到今天早上，我终于把讯息按了送出。
我甚至试着去说服自己：搬出去，或许对大家都好。
这样，我的情绪不会继续蔓延，也不会成为谁的负担。
“嘉宇，我在考虑搬出去住。”
发送那瞬间我心跳漏了一拍，指尖还残留着刚刚点下传送键时的颤抖。
我努力控制呼吸，却仍无法掩饰紧张得发酸的胸口，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，假装我们什么都没改变。
但我知道，我改变了。
从按下那个键的那一刻开始，我就再也回不去了。没想到此刻，他竟提早从公司赶回来——比平常下班时间还早了两个小时。
我还没从那股传完讯后的心慌中缓过来，就听见玄关感应锁开启的声音。
心跳倏地漏了一拍。
他穿着深灰色外套，额前还带着些许未干的汗水，神情却异常认真。
脚步毫不迟疑地朝我房门而来，像是早就知道我要逃避。
“告诉我，好不好？我受不了这样猜来猜去，还要装没事地看着你避开我……”他语气低沉，声音透着隐隐的不安，“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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